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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不羨封侯羨太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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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 不羨封侯羨太平

這日李郁蕭傳話長信宮, 叫太後請裴夫人進宮坐坐,見不見閨女隨她,只須將人在宮中留些時候, 不必多,半個時辰就行。

裴夫人前腳奉懿旨進宮,後腳李郁蕭就領著人到宣義侯府, 搬家。

給穆庭霜搬家。

誰還要跟穆涵住在一個屋檐底下, 自己媳婦自己疼,不夠糟心的。

穆庭霜在一旁低眉順眼, 穆涵從丞相府趕回來接駕,他也不說話不動, 連一聲父親都沒喊, 一味順在李郁蕭身邊垂著眼。

穆涵見狀冷笑:“見父不拜,到禦前伺候,越發不懂規矩——”

“丞相,”李郁蕭二話不說打斷, 一副稀奇語氣, “丞相不是忙著往西邊派兵,籌措糧草點兵點將,想來有的忙碌, 怎麽大晌午還有空家來?”

言語間一副挖苦,丞相大人還沒死心呢?

這也是為後頭鋪場子, 他面上作得越不願意穆涵往益州發兵,穆涵才會越要上鉤。

果然, 穆涵冷凝的面上緩和一些, 眼底光芒微閃,有一股子躊躇滿志的樣兒。

不過還沒完, 引聖駕到門內,又叫茶,可再往裏,李郁蕭帶頭停下腳步不肯去。

但好歹不再是大庭廣眾,半扇門賴好遮一遮,穆涵作得慈愛面貌,沖穆庭霜道:“陛下體恤老臣庶務辛苦,老臣感念不盡。只是霜兒要離家,也不提前與為父說一句,如今倒忙亂。”

說什麽說,這主意穆庭霜自己事先都不知道,李郁蕭最討厭穆涵那個皮笑肉不笑的樣子,還不如一開始的冷臉,這會子臉上凹得跟中風一樣,就礙眼,也不多搭理,只是指揮黃藥子帶著內侍裏裏外外搬東西,大門外頭兩列羽林衛開道,看誰敢放肆。

有本事,就把你的暗衛亮出來便了。

穆庭霜在一邊扮小白鴿,垂著頭懦懦言道:“父親言重。”

近看的話,哎唷,眼睛裏頭罥煙掛霭泫然欲泣,李郁蕭一把抓他的手,也不管周遭一遛的宮人羽林和四面街巷探頭探腦的看客,直接說:“往□□霜隨朕住在宮裏,丞相事忙,不使他攪擾丞相。”

穆涵道:“正經的宣義侯府次子,不住在宣義侯府卻要往宮裏住?是何道理。”

李郁蕭牽著人,底氣很足:“說得好,宣義侯次子才要住宣義侯府,朕要給庭霜封太平侯,太平侯當然不用住宣義侯府。”

這一下穆庭霜都驚訝,掀著眼睛往李郁蕭臉上看,穆涵道:“其亡其亡,系於苞桑,德薄而位尊,鮮不及矣。陛下也不怕如此尊位犬子背不動,反倒引來災禍。”

去你大爺的災禍,你家最大的災禍就是你。

李郁蕭心裏打罵但是嘴上正經,說你兒子治學辟雍、出賑並州、助力尚書臺、揭露烏屠斜,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功勳彪炳。

穆涵卻說他再有功也不過二十出頭,資歷淺薄,須知禦史大夫裴越,也就是穆庭霜的親外祖,為官五十載也不過封在亭侯,雲雲。

又道:“即便陛下下旨,丞相府東西曹掾也過不去。”

李郁蕭心說,好,就怕你不提,立刻道:“別忙下定論。裴大夫朕也想過,一齊擡到列侯。不僅如此,丞相說宣義侯之子不住宣義侯府,卻不止庭霜一個不在府中。丞相,扶餘戰罷論功行賞,當初那道封冠軍侯的聖旨丞相還收著吧?一門三侯,你且端詳端詳你丞相府東西曹掾該如何緝定。”

你不答應封穆庭霜,我就不給你封穆廣霖,你個老東西。

果然這話撂出去穆涵當即閉嘴,舌頭打圈卡到嗓子口一樣,半晌才憋一句:“聖旨已下,覆水難收,陛下不必打量以此要挾老臣。”

“這話說的,”李郁蕭開始溫文起來,“倘若丞相不允庭霜的封,朕少不得要將鎮北將軍光著身子大鬧棲蘭殿的事情說出去,再告訴裴大夫,你不許朕擡他的爵位,要將他在亭侯的銜上按死。”

穆庭霜目光淬燒鐵汁子一樣,從李郁蕭面上移到穆庭霜面上再移回去,一字一句道:“老臣倒要叩謝聖恩,謝陛下的封賞,老臣銘感於心。”

說要叩謝他也不叩,說要銘感於心他那樣子活像要啖肉飲血,李郁蕭看著,心裏爽得,恨不得當面笑出聲。

好歹克制,轉頭看看穆庭霜的幽篁館基本搬空,又問:“太平侯,你瞧瞧府上還有什麽物件,或者什麽得用的人,你要帶著,盡管開口。”

本來火上再澆油,沒想到穆庭霜還真有話說,他略揖道:“啟稟陛下,請陛下施恩,替臣安置一個人,不拘什麽高位,去太廄看門房也未嘗不可。”

他說一個名字,尊稱一聲良叔,穆涵聽見,臉頰上沒兩寸厚的面皮跳一跳,李郁蕭一看,什麽人啊?穆老狗怎麽氣成這樣子?比剛才被逼無奈答應封太平侯的時候還要氣,太好了啊,趕緊,直接給封到建章宮尚輦尚輿,穆涵徹底黑臉,禮儀也懶得作,一揮袖子閉門送客。

回宮路上李郁蕭問穆庭霜良叔什麽人,他微微一笑:“烏屠斜的信,穆涵總不會擅闖我的居所搜得,總要有個人遞與他。”

啊,原來良叔就是那個送信的人,這說到穆涵臉上,怪不得穆涵生氣。

既要氣被自己親兒子算計,也要氣他自己腦子犯蠢邁入彀中。

李郁蕭一直抓著穆庭霜的手沒松開,這會子兩人坐在車裏,就一面拍手裏的爪子一面搖頭嘆氣:“你說說你,我給你爹上嘴臉就算了,你怎麽也跳出來?”

穆庭霜脈脈地笑:“陛下興致高,臣想著給陛下助助興。”

他笑的那個樣兒,嘴唇抿一點,原本翹得人心癢,李郁蕭不由分說摟他脖子過來親嘴,裏裏外外舔一個遍,又勾著咂舌頭,好一刻才放開。

放也沒完全放,一味貼著嘴唇,道:“你再這麽樣兒沖朕笑,朕治你一個媚上惑主的罪。”

穆庭霜不避不讓抻著脖子任君采擷,嘴裏道:“陛下才封我做太平侯,後腳就要治我的罪,可見君心難測。”

那是難測得很,李郁蕭自詡疼人,記掛著穆庭霜腰背上的傷,不許他屁股挨上硬呼呼的車板子,一定要把人抱在懷裏,讓坐自己腿上。

前兒總是他坐在穆庭霜腿上,不好,好端端一個修眉秀目的美人兒,也往咱們腿上坐一坐嘛。

這麽坐著,外頭車轔轔,車內安然靜謐親密無間,穆庭霜又問一宗:“如何是太平二字?”

李郁蕭開始念:“太平兩個字是上天賜予人間最美的夢,最高的嘉獎,是你與神靈護佑互相指認的標志,朕要你帶著這個名字登明堂、入太廟,享受世人萬年的敬仰和嘉典。”

穆庭霜聽見這話,怔怔片刻,隨即跪直,端正要拜謝君王,李郁蕭免他的禮,拉回身邊偎著,車中一時默默,少一刻穆庭霜嘆道:“臣當不得。”

“朕就要封你,如何?”李郁蕭霸總上身,不過還有點臉,說太平這個封號不是朕原創,少不得就細細講一遍則天女皇和她的寶貝閨女太平公主各自生平,直講得穆庭霜目瞪口呆:“中宮皇後登基稱帝?豢養男寵?這男寵還是公主進獻給女皇陛下的?”

是啊,就是這樣子的啊,穆庭霜又思量片刻,搖搖頭:“張氏兄弟不如薛懷義,能文能武忠貞不二,至少待女皇陛下一片衷情。”

言語間竟然有些自比的味道,李郁蕭環他的腰晃他:“琢磨什麽呢?在我這兒,你既不是張昌宗也不是薛懷義,我說了,你要跟我一起入太廟。”

穆庭霜還是搖頭:“沒有外臣供奉太廟的先例。”

“外臣沒有,”李郁蕭道,“我看過,太宗皇帝的張皇後進得,還是太宗朝,他老人家的義兄弟也進得。”

太宗的張皇後,那是赫赫威名的女將出身,隨太宗皇帝打天下,太宗的義兄弟也是如此封的異姓王。

這話裏頭的深意穆庭霜怎麽不懂,越發嘆氣:“臣哪裏當得。”

李郁蕭親他面頰,說怎麽當不得,不僅朕說當得起,朕要告訴天下,你當得起。

穆庭霜回首望他,望一刻,笑道:“未免肆無忌憚,也不怕朝臣參一本,說你昏聵,寵信佞臣。”說是肆無忌憚,可常侍大人面上沒有一丁點責怪進諫的意思,滿目縱溺。

縱得,李郁蕭繼續霸總,眼睛一瞪:“誰敢說你佞臣?朕還有更肆無忌憚的,你的散騎常侍加中謁者多少年沒升過,朕要給你再加點。”

看樣子穆庭霜不像他自己說的在意背什麽罵名,好脾氣地道:“好,臣先頭謝恩,不知陛下要加封臣旁的什麽職?”

李郁蕭答:“加禦史中丞。”

禦史中丞,那是裴越手底下的職,督管百官,另還有一件,如今已經入秋,今年的上計考績也該張羅起來。這句,就不是君臣兩個之間花攪,而是涉及先前議定的計策,拉裴氏下水的計策。

回到宮中,從黑木車下來,陛下直拽著常侍大人奔進寢殿,不知道啊,也不知道關在裏頭忙的什麽,左右是不許宮人進去打攪。

可是天有不測風雲,枇杷樹靠墻生,燦燦的果實掛在枝兒上總是引得墻外註目。

先前陛下和常侍說話也沒個忌諱,什麽媚上惑主什麽朝臣參奏,本來說著頑,卻偏偏要應驗。

與棲蘭殿半座建章宮之隔,丞相府內穆涵正陰沈著臉在案上疾書。

堂中司直等不敢發一言,丞相打府中回來一直拉著臉,誰敢多言。少頃,穆涵撂下一管子狼豪,吩咐道:“照著匯謄彈劾奏表,再往聯絡朝中署名。”

陰鷙的目光往窗外註目,那是棲蘭殿的方向,穆涵嘲諷一笑:“想封侯,可以。想順順當當封上,未免便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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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“太平……享受世人萬年的敬仰和家典。”參考《大明宮詞》太平公主出生的時候的旁白。(又是 暴露年齡的一天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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